那弟子打量了下芙姝,面上露了些不情愿。
医修其实在修士中用处不大,比较抢手的便是丹修与器修,丹修的回元丹完全可以代替医修缓慢的愈疗术,小痛小病磕一个,肢体断了也可以去找器修做个支架,支着支着便重新接回来了。
“走罢,你找点东西裹好自己,被荨麻扎了莫要哭鼻子。”
芙姝淡定地从储物袋中抽出一条金光闪闪的锦镧袈裟,系在了身上。
器修:“……”
得了,这袈裟可比荨麻更扎眼。
远处队伍中的弥空遥遥望见这一幕,心中波澜同样不小。
那赤色袈裟质感上乘,上嵌七宝,水火不侵,如此宝贵,翻遍整个净空山一共也就两条,而且这袈裟最难能可贵的一处便是……
它是师尊亲手织的!
可恶,好嫉妒!
按例说,这袈裟应该是传给受了大戒的亲传弟子的,他原本还满心欢喜地期盼着,还差几年自己就能受大戒成为比丘,届时,师尊会将这袈裟亲手赠予他,没想到……
一向循规蹈矩的师尊竟会不顾规矩,随手便给了芙姝!
意识到自己嗔心渐起,弥空又不情愿地移开了目光。
他心中有些难过,或许此去岐山之行,他佛心不定,未能平乱,定是令师尊失望透顶,所以他才故意给了芙姝,让他见之能够更加勤勉用功,坚定佛心,对,一定是这样的!
“哎呀,有点长,闪到你了不好意思啊……”芙姝对那器修笑笑,若无其事地来到了他们队伍之中。
器修嘴角僵硬地扬了扬,可恶,真被她装到了!
荀卿撇撇嘴:“该起程了,莫拖延时间。”
芙姝应了声,随着他们一起往小路去。
……
……
天光大亮,他逆行于进城的人流中,雪悄无声息地落于肩上。
他拂手掸去,那么一点点细小的雪,就像尘世的灰,微不足道,还未落至地上便无声息地支离破碎。
恰好街边有位卖画为生的落魄秀才,蓦然见到这般萧然尘外的身影,心念一动,便喊住了他。
“法师请留步,在下不才,家中清苦,如今以卖画为生,头一次见到像您这般拔俗的出家人,啊,您看我这脑袋,差些忘了正事,恕在下冒昧,能否为您画一幅小像?”
佛者斗笠下的眸子微微弯起:“好。”
“外头下了雪,还请您到这边棚子来吧。”
他棚子虽然也落魄,漏了一丁点雪,不过工具倒是齐全,还有热茶,雪浸湿了靴底,他正要烤火,却见到一旁的箱子被风吹开了,无数纸张飞散空中。
他不动声色地挥袖,捏了一张来观赏,其余的便安然地全落至箱子内。
“你画了这么多?”
“啊,小生祖上三代都是卖画的,您手里捏着的那张便是我爷爷年轻时画的,好像那会儿还是在江南罢……”
“哎呀,真是有缘,这人的面容同法师您的竟有八分像!”
妙寂定睛一看,靴底的凉意霎那渗透上来。
不是像,而是……此人就是他。
是上一世的他。
他再看了眼那木头箱子,顿时眉心又一跳,竟然还有她的。
那时的芙姝身着长褙,面庞褪去了青涩,两道柳眉温柔地弯起一个弧度,梳了妇人的发髻,浓墨般的鬓边簪着桃花。
他看了两眼,问:“买下你爷爷这两张,需要多少银钱?”
“十五两,您如今能让我画您的像,那便再减五两。”
妙寂没有应承,而是放下纸张开始让他替自己画像。
书生用羊毫比了一会儿,用笔筒抵着下巴问道:“法师,请问您腰间这个……能否摘下来?”
他指了指妙寂腰间的香囊。
“为何?”
“啊,只是边角处的针脚歪扭了些,青黄的颜色也略显乖张,与您这身月白不太相衬……”
是不太相衬,因为本来就不是给他的。
像这样的香囊他储物戒中还有很多,都是她那日觉得自己绣得不好的,她说丑,他看着没什么不好的,只是针脚歪了些,索性趁着她入睡全都替她收起来,拿回去改改便可以用了。
毕竟……废了那么大的功夫与心血,不可白费。
他自欺欺人地想,许是当今年轻人不爱珍惜羽翼,拿到一样东西用过几次便丢了,就算再好用,也没想过缝缝补补还可以再用。
那么多个香囊,那么多种图案,足以让他每日都换一个不一样的,她大方又细心,大方到顾虑到了所有人的喜好,细心到只漏了他一个。
他抿抿唇,面色更冷了些:“若不摘下,便不能画么?”
心中升腾的妒意被刻意揉进血肉里掩藏,表现在人前的只余下指尖的轻颤。
被世人捧为高僧,必须远离妄念痴嗔,六尘不染,并无资格表露自己的心意,只能从头