眼下他已醒,必须要按照之前的计划继续行动才行,按照宣清那套想法,留给他的时间并不多。
但是,还是想见她。
想与她好好说声谢谢,还想问问她为何一声不吭就走,为何不能等到他醒过来……
无论如何,他都想与她再见这最后一面。
如今她只有一个人,又会跑去哪里呢?一个人面对那么多人的口诛笔伐,她会害怕吗?
一旁的墨河伯看出自家殿下的意动,眼里闪过一丝无奈,终是忍不住善意提醒道:“姑娘走了不到两个时辰。”
凌羲光抬头看他,须臾过后,他已然启程。
他沿着宣清的足迹找了好一会儿,才发现她似乎为了不让他找到,还用足迹伪造出一条错误的路线,他原路返回,从午间一直寻到日暮,方找到准备沿着江流南下的宣清。
宣清并没有走官道,眼下正要穿越一个密林。
她穿着一袭靛蓝道袍,墨发在脑后束起,身姿轻盈飒爽。
凌羲光默不作声地跟了一会儿,直到她走入密林,他才站在她身后不远的位置,停下脚步。心不由跳得越来越快,脚步也变得虚软。
离得近,难免近乡情怯。
然而,当他停住脚步之后,宣清也在数十步之外停住脚步。
他开口喊她。夲伩首髮站:y eh u a4 c o
宣清一愣,却是并未转身,只是默默抽出腰中佩剑,紧紧握住剑柄,指关节用力到发颤,发白。
他刚想继续开口,她却喊道:“你不要过来!”
凌羲光未想过她是这种反应,下意识想追上去,可是宣清却转过身,又将他直接逼停在原地。
她并不看他,而是微垂着头,几乎整个面部笼罩在树影下,眼睫一颤一颤的。
“你……”她抿了抿唇,似乎下定了某种决心,开口对他说,“我不喜欢你了,不要跟过来。你走吧,凌羲光。”
不喜欢了?
“为何?”他问。
宣清说:“先前你因为我被人设计围剿至重伤,是我之过,这十年就当是我赔给你的,如今你醒了,我没什么欠你的了。”她并不擅长与人道别,语气十分生硬。
“从此你与我桥归桥,路归路,有事无事都不要再见了。”
凌羲光很错愕,不知她的心态因何发生这样大的转变:“阿清,你可是在生我的气?”
宣清微偏过头,仍不看他,他忍不住快步往前走,拉住她的手,下一刻却被她甩开。
他锲而不舍,宣清亦是如此。
见他如此执着,宣清的神色变得有些慌张,却很快又被她自己压下,恢复成方才的淡然。
她似乎是下定决心般抬起头,一双平静的墨瞳望进他的眼,一字一句对他说:“我没有生谁的气,只是这十年来我已经受够了,凌羲光,你听不懂吗?”
“我累了,不想再喜欢你,更不想跟你在一起了,凌羲光,难道你还听不懂吗?”
说罢,她一点点掰开他拉住自己的五指,继续往前行进,背影坦荡,没有丝毫留恋。
凌羲光没有想过自己跟宣清会是这样一个结局。
方才还在剧烈跃动的心脏如今一点点归于沉寂,他执着地走在她身后,可是这次,宣清却一刻都不曾为他停留,她似乎下定决心不会再回头,也不会再等他。
可即便她如此狠心,他的目光却仍无法抗拒地追随着她的背影。
数百年前,他孤独地降生在这世间,现如今,就连离开也须得是孤独的。
好痛苦。
既然如此,不如让他在这最后关头彻底死心,日后不再盼望什么生路。
他追上她,执着地在她身后唤她。
“你真的不要我了吗?阿清!”
傍晚的密林多雨,他浑身都被雨水淋湿,宣清见他像块狗皮膏药,忍无可忍地转过身,在他即将要追上自己的那一刻,将配剑对准了他。
一瞬间,凌羲光盯着那对着自己的剑尖,忽而发笑。
宣清微愣。
下一刻,他往前一步,剑尖刺入心口叁寸。
他笑着说:“好。”
“既然你不要我了,那就用这把剑,亲手杀了我吧。”
在你与他人相携手之前,在你转变心意,与他人开启新生活之前,用这把剑,亲手将我留在你最爱我,我也最爱你的时刻。
即便日后化作泥尘,他也是最幸福的泥尘。
一瞬间,宣清惶然抬起头,泪水盈满了她的眼眶,那眼里既有愤怒也有不解,还有一种怒其不争,似乎在对他说,亏你说得出来,她并不知道这对他而言,其实是一种莫大的赏赐。
啪——
响亮的夹杂着雨水的耳光声响起,宣清用上了十分的力,刮得他左脸火辣辣的,耳朵都发麻。
他默默站定,承受着她给予自己的所有的恨意与怒意,心中对此甘之如饴。他要将她