二百年前,正值人间腊月。
合欢宗正殿内。
“如此小事都办不好,你让我如何敢将宗门重任交托与你!”
“弟子没有……”
“还敢与我争辩?你平日在宗门里胆小怕事,怯声怯气也就算了,如今足有八百余岁了,仍未吃透合欢宗法,枉我收你为徒,白费一番心血,该罚!”
站在羡鱼面前的女子眉眼上挑,气势分外凌厉,她手上握着一条沾了辣椒水的毛鞭子,狠狠地甩在眼前的少女身上。
她是当今的合欢宗首座千秋岁,羡鱼是她收的最后一个弟子。
她看中羡鱼天生的极阴之骨,是极为适合修炼合欢宗法之人,便将她从那腌臜的穷酸地方带回来做徒,却未想她虽天资斐然,却对合欢功法不上心。
想罢,千秋岁气得浑身发抖,旧时她好不容易才送羡鱼去魔域与仙盟修士一同历练,然而如今,她那些友人飞升的飞升,有的已经接管中原仙盟,成了那潇洒风流的仙君了,而她呢,却原地踏步,难以突破玄焏,甚至还想要与合欢宗法背道而驰,寻什么一生一世作伴的道侣。
真是可笑!
她扬起手中毛鞭,落在眼前人身上。
啪——啪——啪——
羡鱼战战兢兢跪着不敢看她,那特制的鞭子一鞭一鞭落在脊背上,能疼到人浑身发颤作呕。
八鞭还未甩完,她便已经抠着喉咙眼干呕,哭得满脸鼻涕眼泪,正是最狼狈之时。
“可知错否?”
“羡鱼只是想求人之真心,不、不知错在何处……唔!”
“哭甚哭,你是我千秋岁的徒弟,不许哭!”
首座见她仍然执着,便让她含上冰块,以便止住她的哭声。
羡鱼眼看又自己被塞了一嘴的冰块,有些顺着喉咙滑下食道,喉咙里时而火燎火烧,时而如坠冰窟,来回交替之下,她睁大了眼,难以抑制地浑身抽搐,跪倒在地上。
眼看着鞭子还要落下来,她闭上了眼。
打死她吧,打死了也好,这样她反倒不会去妄想那些难以触达的春秋大梦。
她不够阿清有决心,无法离开宗门的庇护,想要逃出去,却发现世间根本无人惦念自己,倒不如打死她好。
修士能做到她这个份上,真是失败啊。
可是预料到的剧烈疼痛没有落到她的脊背上,反而硬生生打到了来人的手臂,发出一声闷闷的皮肉抽打之音。
在晕过去之际,她依稀瞧见了谁的袍角。
那一抹温沉柔润的玉色,还携有几分泥尘的腥涩,似乎是匆匆赶来。
“旧时未知首座竟是如此不拘一格的狂放之人,见有客在座却仍不停手,真是爱徒心切。”
他的声音如珠落玉盘,是和煦的,如他的人一般,温润而泽,又如松柏,卓然而立,最后的四个字被他嚼得有几分重。
千秋岁似乎愣住了,被一个晚辈如此直白地训话,倒是前所未闻。
也很失礼。
她张张口,发现少女的身影已被他完全护在身后。
“……”
迷迷糊糊间,羡鱼感觉自己被谁托起,有一只手触到她的唇,想让她吐出嘴里的冰块,她微微睁眼,瞧见来人,眼里不禁氤氲起来。
“张嘴。”他用指腹轻轻擦过她苍白的下唇,不容拒绝地说。
不知为何,羡鱼就喜欢跟他对着干。
她莫名其妙地鼓起所有勇气偏过头,然后便彻底倒在他身上。
青年呼吸微顿,而后急急地轻唤她。
羡鱼的头还埋在他衣襟里,假装陷入昏迷。
鼻尖流窜着青年襟内的淡香,是苦的,携着叁分霜雪的冷意。
羡鱼知道,他为了救妹妹,常年深究药理,草药的清苦之味都熏进骨子里了。
真乃人间的诗圣人所说,岁寒霜雪苦,含彩独青青。
即便冒着与整个仙盟作对的风险、世人万般不解的冷眼也要庇护自己的家人,如寒雪天却常青的修竹一般,凛然伫立,凭一己之力扛起整个玉府。
羡鱼不是儒修,不曾读过正经诗书,可唯独这句诗,是牢牢记在心里的。她时常会想,阿清有这样的兄长,真好啊。
如果有谁也对自己这样上心就好了,她也想成为谁的家人。羡鱼这样想着。
天地间霜雪一片,所有人与事物都在此间淡隐,唯他怀中仍留一抹粉颜色。
沉默间,他垂眼望她,无奈地轻叹一声。
“我知道了,你定是怪我来迟。”
———
“岁寒霜雪苦,含彩独青青。”出自唐代陈子昂的《修竹诗》,感觉很适合描写兄长。
这句诗下面还有两句,是修竹的品质:“岂不厌凝冽,羞比春木荣。春木有荣歇,此节无凋零,始愿与金石,终古保坚贞。”暗示了兄长的性格,他就是羡鱼一直想要找寻的真心人。
再插嘴一句,是阿兄先喜