宁忙得抽不开身,崔璟代她去见了常阔,二人一下午不知都说了些什么,常阔离开时笑容满面。
此时正值晚间,李岁宁盘坐在罗汉床上读信,看到了先前康芷带进宫中的两封,一封来自石满,一封来自康丛。
康丛和石满把守着边陲重镇,北境初定,有很多后续防御要重新布置,他们不便长途跋涉入京,便来信拜贺。
康丛如今格外老实,再不敢将李岁宁当作女罗刹来看待了,信间恭恭敬敬,小心翼翼。
石满在信间细禀了平卢军中的事务,以及范阳一带的情况。
末了,石满不忘替他母亲石老夫人传话,石老夫人强势,大抵是不允许儿子瞎改她的原话,因此用词格外平实,包括但不限于“给殿下您磕头道喜了”、“我家狗儿和康家小子守在此地,殿下只管安心”、“等来日有机会,拼了这把老骨头也要入京去给殿下当面请安,顺便瞧一瞧京师究竟怎么个繁华法儿”等等。
李岁宁看得扬起嘴角,心情很觉轻快。
看罢信后,李岁宁起身,伸了个懒腰,走出内殿。
崔璟还没走,他每日都要等李岁宁处理完公务才离开,有时皇城落锁了,他便去阿点那处歇下。
李岁宁很喜欢坐在石阶上,这叫她莫名觉得很放松。
此时她在殿前的石阶上坐下,吹着夏日夜风,看崔璟在皎洁月色下舞剑。
崔璟收剑时,李岁宁很不吝啬地抚掌赞好。
之后,喜儿送来凉茶两盏,崔璟便陪着李岁宁坐在石阶上说话。
其余的宫人们都退远了,只喜儿和翟细侍立于十步外。
崔魏相谈
李岁宁先问了崔璟今日常阔入宫之事,而后便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起政事。
她想到什么便说一句,更像是在自我复盘,上一句和下一句往往没什么关系,但崔璟总能很顺畅地接住她的话,帮她很好地捋顺每一件事,毫无阻滞之感。
这让李岁宁分外舒心,只要一想到今后她身边会一直有这样一个崔令安在,她便觉得很放松,仿佛疲累都被他卸去了大半。
见她未再急着往下说,崔璟适时道:“今日孟东家使人送了近百坛酒水入宫,据说是自江都运回,名为风知酿。”
“一百多坛。”李岁宁双手撑在身侧,望着夜色:“这么多,得喝多久啊……”
酿酒的人还以为她的酒量和从前一样好吗。
他在江都时,一直都在酿酒吗。
李岁宁静静出了会儿神。
喻增的尸身由孟列的人收敛去了,李岁宁不知埋去了何处,也未曾问过。
李岁宁记着,他说他原本的名字叫柳明珂,兖州人,原也出身小官之家,若不曾在年幼时遭遇家变,或许也会读书为官吧……他很聪明,学什么都很快。
许久,李岁宁才说:“那就留着慢慢喝吧,哪日有了开心事,便启一坛。”
崔璟应下:“好。”
李岁宁便又继续与他说政务。
夏夜的风吹得人昏昏欲睡,李岁宁渐渐有些困乏,之后干脆靠在崔璟肩臂上,权且休息。
染着夏日花香的微风中,崔璟微微弯起嘴角,尽量让那侧被靠着的肩膀足够端正却不僵硬,好让她靠得稳当并舒服一些。
他微微转头看她,将声音也放轻:“近日累了吧。”
“嗯……”李岁宁的声音仍是愉悦的:“等忙过这段时日,我要偷偷歇上一日,一整日。”
说着,催促崔璟:“你接着往下说,我听着呢。”
“事关岭南道与黔中道,我说来,殿下可参详一二……”崔璟的声音在夜色中格外淳厚悦耳,他慢慢说着:“或可让肖旻将军并领此两道节度使之职,岭南道地广而势力分散,但肖将军已探明了路,扎下了根,再换了旁人,不免又要从头摸索。而黔中道势力兵力集中,肖将军若同领黔中道兵权,也可变相威慑弹压岭南道人心,有利于后续收拢岭南各部族。”
“黔中道李隐之势务必尽数拔除,可让佘奎之子佘绍,为肖将军佐官别驾,与黔州长孙氏族人共同清剿李隐残党——”
“岭南道虽贫瘠荒蛮,却也临海,待岭南道归心,或可如江都一般,造船出海探寻新航线,如有收获,即可效仿江都设市舶司……”
崔璟说了许多,未再听到李岁宁回应,转头垂眸而视,只见那个声称“我听着呢”的人已闭眼睡去了,显然是真正乏极了。
但她五官舒展,嘴角还保留着上扬的细微弧度,想来是梦中也沉浸在对未来国政的大好设想中。
微风中,崔璟抬手,将她颊边几根碎发从鼻尖移去,轻轻拢藏到耳后。
他很想与她再这样多坐片刻,但更恐她着了风,还有三日便是大典,照料好她也是他的职责之一。
幸而他和她日后将有很长的岁月可以这样静坐。
崔璟想到这里,眉眼间便被安定充足之色填满。
片刻,崔璟动作小心地一手环过李岁宁的