深夜的营帐笼罩在刺骨寒意中,北风卷着碎雪掠过篝火,将守夜士兵的呵气冻成白雾。
远处传来枯枝被积雪压断的脆响,惊得巡营马匹不安地踏着铁蹄。
三更梆子声刚过,西南角的营帐突然亮起一点昏黄,豫王李旦取下挂在木架上的斩衰服,玄色中衣被炭火映出流动的暗纹。
这时
帐外积雪突然发出细碎的咯吱声,右卫将军李元芳按住刀柄转身,却见三簇白影自夜色中浮出。
太子妃韦香儿裹着狐裘立于风雪,苍白的脸隐在素纱之下,唯有金丝掐花的腰封在丧服间若隐若现。
两名侍女捧着鎏金手炉紧随其后,炉中银骨炭的气息混着龙脑香,与大营的铁锈味格格不入。
末将参见太子妃。
李元芳拳行礼时,韦香儿才将目光从营帐收回。
她一双冷眼瞥了李元芳一眼,淡然道:本宫来找豫王。
话毕,三寸金莲移动。
她竟是想不经过通传便进入帐内。
李元芳的甲胄撞出金属闷响,横跨一步挡住帐门:殿下已经歇下,还请太子妃
放肆!
韦香儿猛地抬头,凤眸李元芳身上的战甲,冷声道:莫说你个三品武官,便是兵部尚书来了,也要给东宫让出条道来。
她突然轻笑,拔下银簪挑开厚重帐帘。
李元芳还在阻拦,帐内却传来李旦的声音:让太子妃进来吧。
得到允许,李元芳这才让开,施礼之后退到了一旁。
韦香儿脸上露出一抹得意之色,掀开帘子,缓步而入。
寒风卷着雪粒扑向内侧正要休息的李旦,帐内炭盆爆出火星,李旦握着朱笔的手悬在半空。
他未束的乌发垂在月白常服上,抬头时眼底还留着烛光晃动的残影:
不知太子妃深夜到访,有何贵干。
韦香儿解下狐裘甩给侍女,露出内里白色的丧服。
待侍女退下,她指尖抚过金丝腰封,在距书案三步处停下:
豫王今日在军帐好威风,三两语就让我韦家多出两万担粮草。
描金的护甲叩在檀木案几,震得笔架上的狼毫微微发颤。
军粮乃是前线将士急需之物,若非万不得已,本王也不想让众人捐粮。
李旦将朱笔搁上青玉山子,袖口云纹随动作泛起涟漪:今日韦大人当众应承捐粮时,太子不也在场
他们两人都已经答应,不知太子妃为何要忽然反悔
好个忠君爱国的豫王!
韦香儿突然俯身,发间步摇垂珠扫过案上书信:捐献粮食是你提出,就算我韦家和太子给了,前线将士也只会念你的好!
哼,你想拿着我韦家和东宫的粮食做人情以为我们是傻子吗
本宫今日把话撂下,韦家一颗粟米都不会送往前线!
帐外风声骤紧,将悬挂的斩衰服吹得猎猎作响。
李旦起身整理被掀乱的书信,烛光在他眉骨投下深深阴影:军中无戏,已经定下之事,岂能反悔
好个军中无戏!
韦香儿冷笑一声:你还真以为这大唐是你做主了不成
就算双圣归天,这大唐还有太子,还有诸位王公大臣,何时轮到你来做主
今晚来此,本宫是通知你,粮食不会给,并非和你商量!
坚定的语气,带着几分不容反驳的霸气。
s