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死后宿敌给我烧了十年香 第166节(1 / 2)

龙涎香幽沉, 熏染雕窗外一重又一重的琼楼玉宇。

琉璃宫灯照下,年轻的天子面色苍白,眼泛血丝, 像是苍老了十岁。

元泓坐在龙案前良久。袖边的茶水已凉了,才想到那个罪臣已经走了一个时辰了。

他示意候在殿门外的陈笃上茶。

“陛下,二皇子殿下在外头等了好一会儿了。”陈笃小声禀告。

元泓颔首,陈笃拂尘一挥, 一名小少年身着金纹锦袍入内, 昂首阔步, 端端正正行了一个大礼。

“朕看看你的书道。”

陈笃命内侍搬来一方小案,二皇子元辙一撩衣袍, 坐下提笔。

元泓继续批阅奏章。

御笔一笔一划,沉定有力,字迹工整。

方才顾昔潮被押送走时, 没有回答他的问, 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偏殿。

就遂了他的愿,让他死在永乐宫又如何,元泓对自己道, 不过坐实大将军觊觎皇后的罪名。

是大将军觊觎皇后, 皇后并未与他有私。

就算有, 她也已经死了。

笔尖一滞, 朱砂在绢帛上晕开一道红痕。内侍陈笃见状, 匆忙给皇帝换上一张新的。

皇帝却停下了笔。

她死了。这一个念头在脑海中无孔不入。

元泓想起那段不愿回首的年岁,当时还是太子的他被父皇打压得十分落魄。

大婚当夜,他牵着她的手, 向她许诺,一定还她父兄一个公道。

那时的她, 面颊羞红,杏眸弯弯,看他的眸光里永远带着笑。

可是天长日久,世事变幻,他身上的太子朱袍换成了龙袍。

大婚时许下郑重的诺言在一次次权衡利弊里,随风扬散了。

他心有愧疚,只能补偿,不断给她权利。

可权利异化了他,也终将异化她。

每一回看着她,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在逝去,他抓也不抓不住。

他变得易怒,烦躁。帝王的心变得越来越硬,想要像征伐四方一般征伐她。

可是,自从承平二年初御驾亲征渤海国,他不慎被敌军毒箭伤了身子之后,在床笫之间渐渐地力不从心。而她,总是惊如幼鹿,推拒万般。

他其实心中有数,她幼年失恃,嫁入东宫之时,宫里的嬷嬷嫌弃她的出身,只是粗粗给她指了指画册。

她什么都不懂,无人耐心教她。

因此,床笫之间,她一直十分困难。

他伤了根本之后,越发心急不可耐,一心想给她留个子嗣。

数度出征以后,他身体不好了,若一朝崩逝,皇后无子,今后的路将何其难走。

他越是心急,她越是惧怕。直到一夜夜深,他听到她把头蒙在床褥里默默流泪。

翌日,他便将当时还是贵人的陈妃所生的二皇子元辙交由皇后抚养。不顾陈贵人长跪殿前三天三夜,额头叩出了血污。

后来,他惊闻她竟逃出宫去了,不知是愤恨羞耻多一些,还是释然多一些。

十年之后,借着收复云州,他亲赴北疆,想再见一面,却看到了她的灵位。

他不认,只道定是顾昔潮的阴谋诡计。

今日却知,她可能真的死了。

元泓伏在案上的手渐渐紧握成拳。

当年母后病逝,父皇在灵堂撞见痛哭的他时大发雷霆,斥责他软弱不堪,不堪为君。

一个女人,死了就死了。全天下的女人千千万万,并无差别。他的父皇道。

这是对的吗?这才是对的吧。此乃为君之道。

可是为何,他想起那个杏眸弯弯的小娘子,初见时无邪的目光,喜帕下明艳的脸庞,直至今日,依然会心痛如摧?

偏殿里突然变得鸦雀无声。

“父皇……”

元泓抬眼,已是一片模糊,看到少年僵立在案前,黑漆漆的眸子流露出一丝错愕。

他下意识地拂了拂眼角,指腹一片水光。

元泓面无表情,接过二皇子呈上的绢帛,目光在上面的字迹间逡巡,忽然问道:

“阿辙可还记得,从前是谁最早教你习字的?”

一片死寂,一旁的陈笃低垂着头,二皇子元辙愣在原地,眉目间闪过一丝惊悚。

他不敢应道。袖下手里的狼毫笔在发抖。

元泓凝视那字迹刚正的绢帛良久,像是在找寻什么东西,面上渐渐浮出一丝失望之色。

少年的字迹,越来越端正,不像她的字了。

“当年,她教过你什么?”他终是缓缓放下绢帛,问道。

在父皇威严的目光下,元辙掐紧了掌心,稳住声线,道:

“《诗》。”

诗三百,思无邪。元泓唇角微微一动。

她军户出身,文学不高,比不上世家贵女。诗经里头的诗句朗朗上口,简明易懂,是她最是熟读,能诵能书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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