衣出身的小官,你是最合适的。”
“太傅位高,宋家亦是世家,他放不下身段,届时只会适得其反,而对其他世家而言,太傅笼络安抚是最有效的。”
“你与太傅各自行安抚之策,方是上计。”
说罢,他终于掀眼,看进徐清那双映着烛火,在夜里明亮非常的黑瞳。
“我没有疑你。”
这才是他今夜坐在这等了那么久想说的。
徐清默然,她明白他的意思了,却咂摸不出自己听到这句话的心境。
沈祁怀疑她甚至防备她,她其实都不意外,就像沈祁说的那样,徐峰纵使将江南治理得富庶平和,但终究也是割舍不掉世家世代的荣耀,而这之下引发的问题正也是沈氏历代下来想拔出世家根系的原因。
天下是百姓,江山之上是沈氏,世家与皇权本就对立。
况且她背后不仅仅是远在江南的徐家,
还有在京城的兰家,如今还有边境手握兵权的齐家。
沈祁要防她,也无可厚非。
良久,她扯了扯唇,身子斜倚着小桌,手撑起脑袋,一副闲散的模样,似笑非笑地反问:“殿下今夜特地说这番话,是怕你走后我会与宋太傅杠上?”
沈祁看着她的神情,面上仍是一派认真,隐隐透着严肃。
他未应声,脑中忽的忆起父皇下赐婚圣旨前,唤他入宫那时。
父皇问他,若是娶徐家女如何。
徐家久居江南,他只见过进京述职的徐峰,相对于在京城的其他世家,他对徐家的认知大多来于听说,实在称不上熟悉。再多一些,也不过是沈瑜这些年来总会是不是念叨着徐家女救过他,他将来定要报恩的。
是而,他在听父皇说要给他还有沈瑜同徐家二女赐婚时,他的第一念头,是沈瑜报恩的机会来了。
再一个念头,便是对徐家女有些好奇。
大抵是少年人对未曾蒙面,却可能要相伴一生的人都会有下意识的好奇。尤其是在他无法判断父皇给他和沈瑜赐婚是为了接徐家压制他们,还是觉得徐家对他们有利时。
是而,他带着赈灾旨意奔至江南时,便立刻去造访了徐府。
那是他同徐清的第一次见面。
最后也是他未曾设想过的狼狈。
少年人的傲气让他有些难以面对,至少在京城时纵使见风使舵的人多,也没人敢削去他的发尾,还挑衅他。
后来再见,他也想过逗她找回场子来,只是徐清油盐不进,反倒将他噎得说不出话来。再相处下来,他也发觉了,要论嘴皮子功夫,他确实吵不过徐清。要论功夫,徐清也不比他差,谋略更不必说,连他都被她算计过几次。
他得承认徐清是一个好盟友,也是打心底里欣赏她,不然在舒州也不会一而再再而三听循她的计策行事。
今夜他说不疑徐清,亦是真心。
至少,在平衡世家与仕子之间,他是真心相信她。毕竟这事于她而言,也是有利的。
从回忆中抽身,沈祁轻笑了声,视线重新凝回徐清的脸上。
“你不会。”他语气里满是肯定,“你能做的很好,你有这个能力。”
徐清扬了下眉梢,对他突如其来的夸奖颇感意外。
只是心下对沈祁那句“不疑”仍旧存疑。
她笑了笑,语调幽幽:“殿下都将我架得这么高了,可曾想过我不管世家,而去拉拢小官,朝中的那些世家会如何为难我?”
沈祁反问她:“你怕吗?”
这话的语气不像是安慰,反倒有一种挑衅意味。
像是在反问她,你竟然怕这个。
“……”
徐清撇开头,有些想笑。
这几日忙的不行,连日来谈的不是这个案子,就是那个人还如何处置,不然就是接下来要行哪些计策,她差点都忘了沈祁也是个嘴损的。
她忍着笑意敷衍道:“嗯,承蒙殿下信任,妾身不敢怕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