疑问, 她垂着头,用筷子拨弄着碗里的菜。麻酱与汤水混合成土色,煮熟的菜被戳得满满都是洞。
或许自从认识唐潋以来, 她一直在自己的身边,从未有过旁人,所以骤然想起往后她身边有别人, 会不习惯——吗?
真的只是这样吗?陈惜言往嘴里灌了一口酒,这个理由解释得通,但似乎还是有哪里不对。
到底是哪里不对……
“惜言,想什么呢?”唐潋猛地凑近, 一双眼睛含着笑意盯着陈惜言。
陈惜言的身子略微向后撤了撤,不自然地说道:“我在想, 你晚上该睡哪里,我这里只有三床被子。”
三床, 秦箫秦明一人一床,剩下的——唐潋闻言, 理所当然地说:“当然我和你睡一床。”
陈惜言默然不语。
夜色渐深,院子里却是愈发清亮。一轮月亮高悬于天,院子里亮如白昼;星星密布, 稍一仰头就能看到。
唐潋吃完饭后, 不客气地搬来院子里一个躺椅,头轻靠在枕头上,腿微微曲着。陈惜言去卧室拿被子, 一一给她们铺上, 然后她又去收拾水池里的碗筷, 将它们一一放入柜子里。
柜子下抽屉有一个锁, 陈惜言将锁穿过柜子, 那些陈旧的碗筷,被狠狠锁进了柜子里。
她冷冷看了一眼,手一扬。钥匙飞出窗外,不声不响。
等做完这一切,陈惜言回到院子里。唐潋逼着双眼,左手无力向下垂着,她站在她的身边,能听到她均匀的呼吸。
往常怎么没发现,这个人的鼻头是粉的。陈惜言看了半晌,忍不住上手轻刮一下。手顺着鼻尖向下滑,最终停在红色的唇珠之上。
唐潋的唇形很好看,陈惜言看得入神,脑子里猛然想起曾经一个荒谬而没有深究的念头。
那一天醉酒之后,为什么她会觉得自己亲她了?
但是,亲也不一定亲嘴,对吧?
活了快十九年,她这是第一次怀疑自己。怪就怪在以往活得艰难,风花雪月之事都未曾想过。
所以她想亲唐潋吗?陈惜言眼中有些挣扎,她觉得自己内心似乎有什么在蠢蠢欲动,可是她分不清这是什么。
“陈惜言。”
想得正入神的时候,陈惜言觉得自己手腕一凉,抬眼撞上唐潋的目光。唐潋正盯着她,也不知道盯了多久。
她此时的眼神,如同一面镜子,好似照的所有东西都无处遁形。陈惜言心中一慌,连连后退道:“你脸上有蚊子,我想帮你打蚊子。”
唐潋似笑非笑点头:“还有吗?”
“还有……别在这里睡,会着凉。”陈惜言硬着头皮回答。
“好吧,惜言。”唐潋看似接受了这个说法,她坐起身,拉着陈惜言的手进了卧室。
灯光昏黄,叫人看一眼便昏昏欲睡。唐潋沾上枕头没多久就睡过去了,那双眼睛闭上,陈惜言松了口气。
随即她下床拿着一包黑色塑料袋,悄声离开了家。
——
又是那一片田地,和那一片麦子地。
还有那一座墓碑。
墓碑上的字刻得很深,不过寥寥数行就道尽了一个老人的一生。何时生,何时死。
陈惜言划开火柴,点燃了黄纸。橙红色火苗跃动着,将黄纸变成了灰烬,那些灰烬在空中飘荡,融进了无尽黑暗里。
最初的痛楚已经过去,陈惜言再次看到这个墓碑,心中只有一片无比的空荡。
犹如这一片望不尽的平原,她不想承认的故乡。
“奶奶,你知道我逃走了那一天是不是很高兴?”陈惜言站在灰烬之中,笑了笑,“你一定很高兴,只是很可惜我们没能见到最后一面。”
小时候,她每每被陈家赶出家门,都是奶奶给她一口饭吃。村中人厌恶陈家,尤其是不想沾她的霉运,可是何奶奶从来待她如亲人。
她的眼睛里含着水雾,一仰头泪水滴进了耳窝。咸湿又冰冷的触觉让她浑身一震。
火燃尽了,陈惜言又划了一根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