的议论仿佛被一层无形的屏障隔开,只剩下那“划划水”、“手到擒来”的轻佻话语在耳边回荡。她端起面前的粗陶茶碗,指尖触及碗壁,只觉一片冰凉。碗中的茶水早已失去了氤氲的热气,静静地映着她沉静而带着一丝忧虑的眸子。那微凉的触感,如同此刻她心底悄然升起的一缕寒意,无声地蔓延开去。
辞九垂眸,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粗陶茶碗冰凉的边缘。邻桌江湖汉子们轻佻的“划水”论调,如同投入心湖的石子,激起一圈圈冰冷的涟漪。这就是真实的江湖吗?叁教九流混杂,鱼龙难辨,蝇营狗苟之徒与想象中的仗剑高歌、快意恩仇,相去何止千里?一股难以言喻的失望与疏离感,悄然弥漫心间。
正沉浸在这份微凉的思绪中,一只指甲缝里嵌着污垢、指节粗短的手,突兀地伸了过来,带着一股劣质烟草和汗渍混合的酸馊气,指尖不轻不重地点了点她摊在桌上的那份血腥号外。
一个贼兮兮、带着几分油滑谄媚的声音随即响起,像阴沟里爬出的蛇,黏腻地钻进耳朵:“哟,这位女侠,也对那‘血手观音’的勾当感兴趣?嘿嘿,算您问对人了!小的这儿,可有外头听不到的独家消息,包您大开眼界!要不要……花点小钱,听听?”
辞九抬眼。桌旁站着一个干瘦如猴的男人,叁角眼滴溜溜乱转,透着一股市侩的精明和贪婪,嘴角挂着自以为是的笑意。他一身半新不旧的绸布衫,努力想装出点体面,却掩不住那股骨子里的猥琐气息。
辞九没有接话。她甚至没有看那男人谄媚的笑脸,清冷的目光只是淡淡地扫过他那只刚刚缩回去、此刻正不安分地搓动的手指。随即,她左手极其自然地按上了桌边斜倚着的剑鞘,右手拇指无声地顶开了剑镡。
“消息就不必谈了。” 她的声音不高,平静得如同深潭寒水,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冷冽,“先把我的钱袋还来。”
男人的笑容瞬间僵死在脸上,如同被冻住的油彩,叁角眼里闪过一丝被戳穿的惊惶。他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,喉结滚动了一下,随即像是想起了什么依仗,猛地一拍手,声音拔高,带着色厉内荏的尖利:“好个不识抬举的丫头片子!太聪明可不是什么好事!”
话音未落,茶馆角落阴影里,几个早已按捺不住的彪形大汉猛地窜出!他们个个肌肉虬结,面露凶光,手持钢刀铁棍,身上带着明显的煞气和酒气,显然是做惯了这等勾当的打手。沉重的脚步声和兵刃摩擦的声响,瞬间打破了茶馆的宁静,吓得其他茶客纷纷缩头躲避。
蝶辞九眼中没有丝毫慌乱,反而掠过一丝近乎叹息的了然。她身形未动,只是握着剑鞘的左手一松,右手顺势流畅地一抽——
“锃!”
一声清越剑鸣乍响!
剑光如一道乍现的寒泓,瞬间撕裂了茶馆略显浑浊的空气!
辞九心中已然绷紧,做好了迎接一场恶战的准备。然而,当那几道凶神恶煞的身影裹挟着风声扑至眼前时,她敏锐的战斗直觉却捕捉到了一丝……荒谬感?
这些看似凶悍、气势汹汹的打手,在她眼中,动作竟是如此的迟滞笨拙,脚步虚浮,招式衔接处破绽百出,挥舞的兵器轨迹在她看来清晰得如同孩童涂鸦。他们的“凶狠”,更像是一种虚张声势的表演。
“真是的……” 辞九心中那根紧绷的弦悄然一松,甚至涌起一丝啼笑皆非的无奈,“也好,正好拿你们试试手,看看自己在这‘江湖’里,究竟算是个什么水平。”
念头电转间,她动了。
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势,只有简洁到极致、精准到毫巅的动作。她的身影如同穿花蝴蝶,又似鬼魅飘忽,在几个壮汉笨拙的攻击缝隙中轻盈游走。手中长剑并未出鞘伤敌,仅仅是以包裹着剑鞘的剑身,如同长了眼睛一般,迅捷无比地点、拨、挑、扫!
“啪!”“当啷!”“哎哟!”
一连串令人眼花缭乱的脆响和痛呼几乎同时响起!
钢刀脱手飞出,砸在桌椅上;铁棍被巧妙一挑,打着旋儿砸中同伴的脚面;有人手腕剧痛,捂着手腕哀嚎倒地;有人被剑鞘精准扫中腿弯,噗通跪倒在地……不过短短几个呼吸,方才还气势汹汹的几条大汉,已然如同被拆了骨头的癞皮狗,东倒西歪地滚了一地,只剩下捂着痛处呻吟的份儿。
那贼眉鼠眼的男人,脸上的得意早已荡然无存,只剩下惨白的惊惧和难以置信。他看着自己重金雇佣、平日里在街面上也算横着走的“中流砥柱”们,此刻竟在眼前这个看似纤弱的少女面前如此不堪一击,如同土鸡瓦狗般瞬间瓦解,一股寒气瞬间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!
他脑中一片空白,只剩下一个念头在疯狂尖叫:“踢到铁板了!绝对是踢到铁板了!” 这些打手可都是他从各门派搜罗来的内门弟子啊!除了那些名动江湖、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顶级天骄,寻常好手根本奈何不了他们!这十年来崭露头角的年轻俊彦,哪个他没见过画像、没背过特征?他行事向来谨慎,专挑那些看起来生面孔、好拿捏的下手,怎么今天就撞上这么个煞星?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