的气。
阁中一时沉默无话,唯有摘星阁对面的那座帝姬宫观传出悦耳钟响——是祈福之人得偿所愿,特地来上香还愿敲钟。
张道长静静地看着师父,在须臾的沉思后,便款然笑道:“长公子既然有此仙缘,何不再约意中人一见?”
师父盯着手里那块鳞片,忽然轻笑了声:“我老啦,恐再难担‘绝色’之名。”
虽然语气听起来有种说不出的遗憾和怅然,可这么多年,我从未见他脸上露出过这样一刻的轻松和释然。
“既知当日真相,我多年心结已解,了无牵挂,多谢道长解惑。”
他起身,恭恭敬敬地朝那位道长深深行了君子大礼。
这是他当年为官入仕时,最标准的道谢礼节——有那么一瞬间,我甚至觉得,那个一直超然世外的师父,兴许从未有一刻离开过俗世。
第二日,飘入昙华帝姬观中的桃瓣如飞雪玉花,师父远远地看着那方青色的砖瓦,煮着茶,坐在软垫上驾鹤西去了,手里仍牢牢地捏着那片黑色的蛇鳞。
张道长说的那一番话,虽然解了师父这七十多年来的心结,但这两万多个日日夜夜里的遗憾,却始终存在、无法消弭。
只是面对这个狡猾的神仙,还有很多事情,都是我们不知道的。
比如,那天在狐仙洞,她为了救师父,忍受了神魂分离、灵肉脱骨的羽化之苦,据说,神仙在意识清醒时候的羽化,需要流干全身的血,不啻于一次凌迟。
再比如,这个好吃懒做的神仙其实也践行了对师父的承诺,世间男子,她就真的只庇佑过他一个人。
但是她要是没有对我师父始乱终弃就好了。
她要是在天上小憩的时候,能够想起来,这凡间还有这样一个人,在这世间最高的建筑里无望地等着她,蹉跎一生,就盼她再下来看他一眼就好了。
所以,“情”这个东西,到底是什么?
是不是一定会让人熬到白发三千、夜衣如雪?
熬到最后,油尽灯枯,煎干人寿?
只可惜。
凡人百年,对神仙而言,也不过只是一个不值一提的瞬间。
一场红尘善始无终。
真的。
好可惜啊。
第42章 眉间雪
阿青养伤出关,正好碰上蟠桃宴。
十二金仙的仙阶遥遥领先众人,阿青坐在王母下首不远的席列,还没拣着想吃的桃子,玄女已经一路“借过”着换了位置坐到了她旁边,不放心地戳戳她的胳膊捏捏她的腿,确认完了才松一口气:“太上老君的炼丹炉果然靠谱,炼出斗战胜佛一双火眼金睛,居然还能把你炼得完好无损……哼,你就说,是不是当初我那张缚灵符救了你的命?”
阿青心想可拉倒吧,这缚灵符的确是锁了她四分五裂的灵器,但也有个极大的副作用,就是大大降低了她对身边事物的感知能力,然而所幸,经过太上老君炉鼎的炼化,融了那张符,否则她这顿馋了千年的蟠桃宴都要吃得没滋没味。
宴席在一群仙娥姐姐的舞蹈里开了场。
觥筹交错,神仙跟神仙之间也有应酬,九重天的仙班有上中下仙三阶,上仙之上为金仙。
流水的蟠桃宴要摆三日,头一日出席的神仙身份最为尊贵,非上仙不得列席,可仍有几个爱凑热闹的中仙因公之故,混入席中,与其他的上仙打得不亦乐乎。
王母点了出折子戏,是民间近百年传唱极广的一出戏,讲凡人爱上仙人,最后得偿所愿,与仙人双宿双飞的故事。
织女一看折子戏的梗概,立刻捏着鼻子跑了。
其余没有遭受过此类恶性事件毒打的女仙,却各个看得事不关己、津津有味,纯粹当一个天庭的今日说法看。
台上的折子戏演到情浓处,凡人给下凡的女神仙送了一支用红豆做的发簪。
阿青咬了一口脆生生的桃子,不以为意地笑嘻嘻:“送簪子有什么稀奇,我也被人送过,那人生得可比戏文里的凡人俊多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