是人!是魔鬼!
擦净了刀,希斯克里夫随手将那变脏的手帕丢弃垃圾一般,扔在那三根断指旁。
对着杰克微微颔首。
如同丢开一件破麻袋,将喉咙里只剩下痛苦嗬嗬声的波尔重重扔在他自己的血水上。
两人如同融入夜色的幽灵,悄无声息退出浓雾弥漫的黑暗小巷。
沃波尔蜷缩在血泊和污秽中,右手传来的钻心剧痛和那三根断指,不断提醒着他刚才那场噩梦的真实。他望向两人消失的黑暗巷口,眼中只剩下无边绝望。
报警?去找警察?
他敢肯定,只要他敢吐露半个字,下一次,这把刀切掉的就绝不仅仅是三根手指。那个魔鬼绝对会用最残忍的方式,让他彻底消失在这座城市的某个下水道里。
“上校,还有什么命令么?”
“有,不必关注印度了,给我好好研究法国动向,和法国开战能赢,这战可以参加。另外,给精工之冠找点儿事,一周内,我要精密车床厂的厂长回兰开夏去!”
“是!上校您回家么?”
一声轻笑,“恩,回‘家’看看。”
他将面具摘下,扔在墙角,像一道融入夜色的风般消失。
有什么悄无声息地翻过了围墙。
他整个人如同一柄收入鞘中的匕首,隐去了所有锋芒,无声地扫描着前方的建筑——白天来过的巴林宅邸。
这不是一座孤楼,而是一个由主楼、仆人翼楼、马厩、车房以及几座附属小建筑围合成的、占地广阔的乔治亚风格庭院。
白天他已判断出她住在哪里。
主楼可能性极低,巴林儿子众多,家族庞大,需要特殊保护和隐私的年轻小姐,不可能与成年男性子嗣混居在主楼。
目光停在庭
院深处,靠近后花园边缘,月光勾勒出的一座独立单层小楼。小巧精致,清静、避嫌、带有明显的居住功能。
守夜人是一个提着灯的老头,绕着主楼底层回廊,间隔漫长而规律。一个年轻男仆抱着火枪,坐在主楼侧门台阶上,脑袋一点一点地打着瞌睡。
利用黄杨树和装饰性的雕作掩体,向那小楼潜行。
距离约二十码,他停在了一丛茂密灌木后,将自己彻底化为阴影的一部分。这里,既能清晰观察小楼门窗,又能捕捉到庭院任何细微声响。
虽只有一层,但地基颇高,窗户是木框格窗,内侧一道黄铜插销在月光下闪着金属光泽。
希斯克里夫无声地贴到玻璃上,侧耳倾听,室内一片寂静,只有极轻微的呼吸声——她睡着了。
从口袋抽出一根前端带着微小弯钩的钢针,将尖端探入透气孔,钢针在孔洞内壁探索、调整角度。“嗒”一声闷响,精准搭住插销末端。
屏住呼吸,手腕极其缓慢稳定地后拉。一英寸,两英寸……终于,“咔哒”一声解脱声传来,插销完全滑开。
希斯克里夫收回钢针,耐心地等待了几分钟,确认那一声轻响并未惊动室内沉睡的人,也未被门口打盹的男仆察觉。才伸出两根手指,轻捏住窗扇边缘,向上缓缓提起。
他像一缕没有重量的烟雾,滑进房间,第一时间将窗户恢复原位,只留下那道细微缝隙。
房间很大,弥漫着昂贵蜂蜡、玫瑰和一丝若有若无的属于她的独特气息——那是一种他在伊莎贝拉生前闻得到,在死去伊莎贝拉身上疯狂嗅闻也无法捕捉到的气息。
厚重的窗帘隔绝了大部分月光,只有靠近窗边的区域被稀薄的光线照亮。
极其微弱、规律的呼吸声从那张挂着帷幔的四柱大床传来,他无声地移动到床边,停在床前,月光吝啬地洒下一小片清辉,落在她的枕畔。
黑色,如最上等的东方丝绸,泼洒在枕套上,薄薄净净的一张脸,比画上白,比白天白。
目光是滚烫的烙铁,一寸寸碾过她的额头、眉骨、紧闭的眼睑、微翘的鼻尖,最终胶着在那截在散乱黑发中若隐若现的脖颈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