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是她第一次离他离得这般近。
他便是和她一般坐着,上身也仍要高出她许多。
晏朝将盖头和喜称放到一旁,而后又抬手将她发顶的凤冠小心解下来。
“你还会解这个?”
见他动作有条不紊,傅瑶光有些惊奇。
“不会。”
晏朝微垂着眼,低声应她,“但也不难。”
他解下她的凤冠,手指复又探向她的婚服。
那繁复的结扣被他一勾一挑便轻易解开,傅瑶光怔怔望向他。
“累了吗?”
他将她母妃亲手缝绣的婚服挂起,回身低声问她。
傅瑶光点点头,“有点。”
她看上去太过紧张,和平日里那副自在模样判若两人。
晏朝看她片刻,起身走去门边,推门走出,门外晏府的婢女立时应声。
“世子爷。”
他似是吩咐了几句,声音太低,傅瑶光听不清楚,正要起身走过去,晏朝已经合上房门走进。
方才被他熄灭的灯盏这会又被他点亮,房间内瞬时明亮许多。
繁琐的婚服解下,沉重的凤冠也解了,满室明亮烛光,傅瑶光心里也渐渐松缓下来。
她捏着手指,斟酌着开口:
“晏大人,我真的不知道父皇会为你我许婚,若我知道,定会事先与你知会一声。”
这时房门被轻轻扣响,晏朝应了一声,而后房门被打开,傅瑶光坐在床边,微微探身往外望去。
看打扮是晏府的婢女,端着些杯碟盘盏走进来,轻手轻脚地摆到桌旁,领头地婢女规规矩矩行礼,恭恭敬敬地退下,自始至终都没见有哪个敢乱打量的。
待人尽数退了,傅瑶光也起身来到桌边。
桌上是刚呈上来的桂花糖粥和不知是什么做的软糕,她这一整日都没吃什么东西,原也没觉着如何饿,这会这些摆到眼前来了,她便觉着自己确是饿了。
可今日是她新婚,哪有新娘是洞房夜当着夫君的面吃夜宵的。
便是她的驸马,那也不行。
她朝桌上的餐食看了眼,慢腾腾地想坐回床上去。
“殿下见谅,臣一整日没吃什么东西,方才又喝了些酒,不大舒服。”
傅瑶光顿住,转过身朝他面上看了看,瞧着似是也没什么事,但想想还是坐到他旁边。
“那需要传太医吗?”
晏朝盛粥的动作滞了滞,而后道:“不必。”
他极为自然地将粥碗推到她面前,傅瑶光犹豫了一下,抿唇轻声道:
“那我陪晏大人一起吃些,免得我看着你,你也吃不下。”
闻言晏朝微弯起唇,眸中泛起笑意,口中却道:
“嗯,多谢公主体谅。”
浅浅喝了些粥,傅瑶光也觉着舒服许多,渐渐便有些心不在焉。
她的纠结和顾虑几乎明晃晃地写到脸上。
晏朝放下羹匙,垂眸敛住眼底的情绪,低低开口:
“陛下指婚,可让公主觉着委屈了?”
“公主不必害怕,臣不会勉强公主。”
傅瑶光盯着梨木方桌上的木质纹理,有些恍神。
片刻后轻声道:“是晏大人当日说过,心有所属。”
“我若心中有旁人,便不会甘愿另嫁,同样,我也不愿找心中有旁人的人做我的驸马。”
她自顾自地说着,“只是这婚事敲定的太快,我也来不及做些什么,如今也不知该如何弥补。”
“倘若晏大人觉着与我成婚心中尚有不甘,或是心中仍另有牵系,瑶光自会去与父皇说清楚。只是退婚定是不成了,只能和离。到底还是要委屈晏大人心中的那位姑娘了。”
傅瑶光低垂着眼,说得很委屈,并未注意到晏朝神情的变化。
她说了那么多,实则晏朝只听到她的那句,“我若是心中有旁人,便不会甘愿另嫁。”
今日知鹤楼临街的二楼,他几乎是一眼瞧见谢瞻手中拿着的那只荷包,上面绣着的一对鸳鸯。
而他怀中的绣帕,上面绣着的却是竹枝。
方才在前厅喝酒,终是压不住心头的闷堵,从不好酒的他也难得地多喝了几杯。
可她如今在他的府中,在他的身边。
她亲口说的,若她放不下那人,便不会与自己成婚。
晏朝下意识去拿桌上的酒盏,可杯中空空,他顿了顿手。
一旁的傅瑶光见了,拿过放在她这一侧的酒壶,给他满了一盏,也给自己倒了一盏。
婚房内的不是烈酒,带着清冽的香,入喉却也是辛辣的。
晏朝放下酒盏,傅瑶光又给他倒满。
他捏着酒盏,垂眸想了想,望向她道:
“殿下可还记得,当日行宫宫宴之后,臣问殿下为何要去膳房换了茶点时,殿下是如何回臣的?”
她如何回的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