没错, 他本名是叫肖朗,以侯府的能耐,查出他的真名也不算什么难事。
肖朗忍不住打量了何融几眼。
一身靛蓝棉布薄袄, 衣领和袖口镶了一圈湖绿色窄绸边。腰带应该是用侯府主子淘汰下来的旧织锦缎改成,暗纹若隐若现,透着低调的贵气。腰间还挂着一枚半旧的缂丝荷包,估计也是主家所赐。下穿深青色布裤,脚上是一双青布面、白布底的云头履。
他虽然自称是小厮,但身材高大,五官端正,面色红润,一看就是在高门大户里过惯了好日子的。
肖朗心底生出隐秘的嫉妒,这奴才真是命好会投胎。
面上却不显分毫,恰到好处露出一丝惊喜,“贵府表小姐来了吗?她现在在哪里?”
何融来之前得了嘱咐,表现得越发倨傲,居高临下道:“我家表小姐说了,她不喜欢这里的茶水,口感太粗糙。表小姐今天在丰乐楼包了雅间,肖公子若是想见她,半个时辰后自去丰乐楼寻她便是。”
说完也不再看他一眼,大摇大摆地走了。
肖朗气得攥紧拳头,冷笑低语:“这是还在生我借鉴她故事的气,故意跟我摆谱呢?”
但他也不得不承认,丰乐楼的档次要比这家酒楼高级多了。
那可是京城最大的酒楼,往来宾客都是大富大贵之人,随便一桌席面就要二十两起步。
便是他靠着出书赚得盆满钵满,也不敢轻易去丰乐楼里消费。
一个寄居侯府的表小姐都能有这么大的排场,足见权贵之家的奢靡。
肖朗嫉妒得心里直泛酸水:人家去丰乐楼吃饭,就跟他去街边茶馆似的稀松平常吧。
他再次坚定了决心,一定要攀上这根高枝。
半个时辰后,肖朗准时来到丰乐楼,装出一副经常来,很熟练的样子,对小二道:“我来找昌宁侯府的董小姐。”
“好嘞。”小二热情地在前面引路,一边和他攀谈:“这位公子是第一次来我们丰乐楼吧?用不用我给您推荐几道招牌菜……”
肖朗脸色一黑:“……带你的路!”
到了二楼,他刚上了走廊,就看到前面一间包厢里陆续走出几个掌柜打扮的中年男人,怀里还抱着大大小小的红木盒子。
一个身材高挑,容貌俏丽的丫鬟最后走出来,捏着帕子叮嘱他们:“我家小姐不喜欢这些款式老气的首饰,你们倒是用点心,别拿这些下等货色来糊弄我们。”
几名掌柜连连点头称是,路过肖朗身边时,他一转头就看到半掩的盒盖下面装着满满当当的金玉首饰,几乎要晃花了眼。
“不愧是在侯府里长大的姑娘,眼光就是毒啊。”
“听说她是侯府太夫人最疼爱的外孙女,这几年光置办嫁妆就花了这个数……”
说话那名掌柜神神秘秘冲同伴伸出一个巴掌。
“难道是五万两?!”同伴发出惊呼,又连忙压下声音,随着二人越走越远,听不见了。
……五万两!
肖朗愣在原地,感觉自己快要不能呼吸了。
侯府的泼天富贵再一次刷新了他的想象。
待那几名掌柜下了楼梯,他才壮着胆子走上前,对站在门口的丫鬟挤出一个笑脸,“请问董小姐在里面吗?”
丫鬟抬起下巴淡淡扫了他一眼,“肖公子?随我来吧。”
肖朗心中莫名生出几分忐忑,跟着她进了包间,穿过两重珠帘,终于见到了坐在桌边发呆的董兰猗。
被脚步声惊动,她回过神来,摆摆手,“青蝉,你先出去吧。”
“好的小姐,奴婢就在门口守着。”
青蝉毕恭毕敬地退了出去,关门时还不忘瞪了肖朗一眼。
房间里只剩下董兰猗和肖朗二人,角落里的香炉散发出袅袅幽香,层层纱幔下是少女心事重重的面庞。
董兰猗目光幽怨,藏在桌布下的指尖用力攥紧。
“肖公子约我见面,难道是想告诉我,《镜中缘》的开头与我的故事相仿,纯属巧合?”
肖朗张了张口,原本自信满满的腹稿在这一刻似乎被全盘推翻。
他突然单膝跪地,仰起头一脸诚恳地望向她:“董小姐,在下是来向你赔罪,请求你原谅的。”
肖朗从怀中摸出几张银票,郑重地放到她面前。
“这是《镜中缘》的稿酬,一共八十两……我知道这点银子对你来说不算什么,但这是我的全部心意,请你务必要收下,否则便是不肯原谅我了。”
肖朗硬着头皮开口,他本以为拿出这笔银子算是“巨款”,足够震慑住一个在侯府寄人篱下的孤女。可这一路所行所见,都彻底颠覆了他对董兰猗的认知。
她今日身上穿的是贡品级别的霞光锦,发间戴着珍珠发钗,颗颗浑圆如拇指大小,衣裙之上眄丽生光,如烟霞般缓缓流淌,贵不可言。
肖朗懊悔得快要把手心抠破,暗暗埋怨董兰猗那天为何打扮得如此寒酸,害他有眼不识金
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