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而严胜也同样瞬间明白了这黑色数字所代表的意义:与功德相反,这是【孽业】。
是屠戮生灵、破坏秩序、带来无尽灾厄后,所背负的罪孽。
这怎么可能?
严胜感到一阵天旋地转般的荒谬和难以置信。
继国缘一?那个一生都在践行“守护”之道的人?他怎么可能背负上如此庞大、如此恐怖的孽业?
不对。
严胜的思维急速运转,他很聪明,很快就捕捉到了最关键的问题——这孽业是刚刚才出现的。
是在那声“抱歉”之后,功德被瞬间扣光然后逆转成的。这意味着这恐怖的孽业,并非缘一过往所为,而是因为他刚刚做出的某个“选择”或“行为”?
一个可怕到让严胜浑身血液都冻结的猜想,浮上他的心头。
“缘一!”
严胜倏地发出一声嘶哑到极致的低吼,声音里充满了无法接受的惊怒和一种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恐慌。
他猛地伸出手,一把死死揪住缘一的衣领,用尽全身力气将人狠狠往前一拽。
缘一完全没料到严胜会突然动手,被拽得一个踉跄,险些扑倒在严胜身上,慌忙间抬起手臂撑住了严胜背后的树干,这才勉强稳住了身形,形成了一个将严胜半圈在树干与他之间的姿势。
他那张总是没什么表情的脸上,细微的慌乱再次浮现,他不明白兄长为何突然如此激动。
严胜死死揪着缘一的衣领,手指因过度用力而骨节发白,他仰着头,眼眶通红,气得浑身都在发抖。
他咬着牙,从齿缝里一字一句地逼问出声,声音带着濒临崩溃的颤音:
“你·到·底·做·了·什·么!”
严胜的手指死死攥着那暗红色的衣领,几乎要嵌入布料之中。他仰起头,通红的眼眶里交织着怒火与恐慌,死死盯着上方那张带着些许茫然无措的脸。
“你说啊!”
被拽得身形不稳、只能用手臂撑在树干上稳住自己的缘一微微睁大眼睛。深红色的眸子里清晰的倒映着少年激动到狰狞的面容。
他被兄长这从未有过的、激烈到极致的情绪震慑住了,一时间竟忘了言语。
然而,严胜并不需要他的回答。
在那串望不到尽头的、象征着无尽罪孽的黑色数字映入眼帘的瞬间,在将其与那声“抱歉”以及功德清零的景象联系起来的瞬间一个荒谬、恐怖、却又是唯一合乎逻辑的答案,已尖叫着浮现在他的脑海。
是了。
除了这个,还有什么能眨眼间抵消那浩瀚如海的功德,并背负上如此恐怖的孽业?
是他。是因为他啊。
是因为继国缘一,为了他这个不成器、嫉妒成狂、最终堕落成鬼的兄长,付出了某种他无法想象的巨大代价,令他不受惩罚的转生再世为人。
所以功德尽散,孽业缠身。
所以才会有他这不合常理的转生。
一切都有了解释,但这解释,却像是一把烧红的烙铁,狠狠烫印在严胜的灵魂上,带来剧烈的剧痛与耻辱。
“呵呵呵”严胜揪着缘一衣领的手开始颤抖,低低的、破碎的笑声从他喉咙里溢出,比哭更难听,“原来如此怪不得”
他的笑声越来越大,带着一种疯狂的、自嘲的意味,眼泪再一次不受控制的涌出,与扭曲的笑容混杂在一起,显得狼狈凄惨。
“谁需要你这样做?谁允许你这样做?继国缘一!”严胜突然收住笑声,咬牙切齿道:“你那可悲的同情心!你那自以为是的拯救!你以为这样就能弥补什么吗?就能让我感激你吗?”
“看看你现在的样子!”他用力摇晃着对方的衣领,“杀人的是我!罪大恶极的是我!你凭什么——我什么时候允许了——”
后面的话语堵在喉咙,化作哽咽。
巨大的冲击和复杂的情绪彻底冲垮了他的防线。愤怒、羞耻、难以置信、以及他痛恨的、因为得知“缘一竟然为自己做到如此地步”而产生的、微妙的震撼种种情绪交织在一起,差点将严胜的理智完全撕裂。
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