里,瀑布一般飞出来。
簪花人:“……硬钻啊?”
单烽叼着一片亵衣残布,识海被谢泓衣淡淡的气息紧钩着,凭一线直觉往前冲去。
穿过数丈深的血海尸块后,冰河澄清。一切都凝固在静水深寒之中。像是巨蚌短暂地苏醒,将体内的泥沙倾吐而出。
更深处,冰下的提灯侍女,依旧双目紧阖,面上泛着浅淡的红晕,神情安宁,仿佛世上再无人能打搅沉睡。
冬二死死捏着冰隐诀,躲在她披帛后头。
方才那噩梦般的一剑,依旧在他识海中回荡。那根本不是修者能匹敌的力量,是山呼海啸的邪术,哪怕雹师亲临……
谢泓衣还没有离开?
对方似乎受到了某种禁制,不像采珠人那般来去自如。
那双森寒而美丽的眼睛也是无神的,任由一缕缕珠屑玉尘萦绕在身边,沾上发梢而不知。
谢泓衣不能冰下视物?他在侍女间徘徊不去,又在寻找什么?
冬二齿关发抖,袖中一枚冰符突然有了反应。
他立时抓住了救命稻草。
是雹师那头有指示了!
下冰前,他拜在雹师座下。
那个男人背对着他,随意抓了块粗布,擦拭着两手。
无数雹子在窗外坠下,噼里啪啦,像在剁斩着什么。
“想当雪练?”雹师道,“两件事。试出谢泓衣的功法破绽。冰海最深处,有一位白骨将军,把这把冰伞抛给他。”
一片冰花,在冬二手中旋转着成型,化作一把小伞。
“冰海底下?雹师大人,我怕还没找到白骨将军,就死了。”
雹师道:“死了再说。我会引你入道,尝尝死而复生的滋味。你做不到的,借谢泓衣的手。”
冰符上还附了一道陨雹飞霜术,保命的杀招。
如今有了反应,是在催他动手?
是了,谢泓衣不是看重这些侍女么?
一缕颤抖的温热吐息,从侍女身后淌出。
谢泓衣霍然回首,长眉疾挑。
“找死!”
恰在此时,一幅泛着莹光的薄绡扑在谢泓衣发上,柔柔地裹住全身。
凶兽的指爪箍住他,拖进雾海般的明光丝中。
利爪上蒙了一层黑色鲛绡,不至于割伤肌肤。可这家伙亢奋得厉害,仿佛小儿捉住了心爱的蜻蜓,差点没把他腰身勒碎。
谢泓衣目不能视,心中暴起一股杀意,他很难忍受旁人的亲近,更何况如此粗暴行径!
炼影术呼啸着,向不长眼的畜生冲去。
也不知为什么,比起杀了这牲口,他更想勒着对方的脖子,一根又一根掰开骨头来看,看清那锥尖一般的心跳,为什么会在靠近时刺痛他。
凶兽低吼一声。
那是一具为战斗而生的身躯,庞然,却绝不笨重。
背后披覆着暗红色的鬈曲鬃毛,如冰下凝固的火焰,兽躯却漆黑,肌肉极厚极密地拧结着,肩背和后肢上,密布着铁甲一般的黑金色鳞片。但凡谢泓衣还能看得清,就绝不会在近身处激怒它。
天旋地转间,谢泓衣被它勾进怀里,死死按在腹甲上。
冷硬的腹鳞,急躁地磨蹭着他,缝隙里有他极其厌恶的气息,像是冷却的岩浆,随时会喷发出来。
谢泓衣心中却一动,想到多年前,一个同样带甲的拥抱。
对方半解到腰腹间的铁甲,刺鼻的血腥气,灼热的皮肤,冰天雪地中仅有的温存。
谢泓衣额心一跳,挥开了手中的乱影,喝道:“谁许你下来的?”
凶兽没多少神智,只知道更用力地磨蹭他。
朦胧的黑影,压迫在他身周,一轮黑日当空,抱得太紧了,胸肺间的空气都被活活挤空。
这是凶兽猎食的本能,对待心爱的猎物,不舍得一口嚼碎了,而是以另一种残暴的亲昵,珍而重之地勒碎在怀里。
兽吻不断挤压过来,嘴角向两腮深深裂开,无数暴突的獠牙,每一枚都能轻易钉穿他的身体,嚼碎他的骨头,却非要以湿润的鼻尖嗅闻他的头发,发出一串又一串雷鸣般的咕噜声。
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