力并没有从昨日上战场的民兵中挑,而是换成昨日留守镇上那些人。
出发之前,曲花间做了一番战前动员,身处乱世,谁也不能独善其身,若是自身不够强硬,那他们好不容易建设起来的家园迟早也会沦为炼狱。
曲花间在渔湖镇本就有十足的权威,且他说的话也直击人心,原本因自己村子没受侵袭而有些不情愿上战场的民兵们,也很快满心热血,纷纷举起手中武器附和。
事不宜迟,穆酒很快带着一万兵马疾行而去,留下来的一半边军在秦叶的带领下加入打扫战场的队列。
这次交锋死了不少人,但大多都是敌方士兵,是以不必同情,将己方同胞的尸体挑出来交还其家人后,剩下的尸体残肢,挖了个大坑一并掩埋了。
大坑挖在离村子足有十几里的一处山地里,未免腐尸引起疫病,撒了许多石灰,还掩盖了足足两米深的泥土。
接着又是对板栗村进行消毒,村子外的一片田地是主战场,刚刚下种的田地被踩得紧实,还浇灌了许多鲜血,今年是别想再出粮食了。
血迹不清理也会引来野兽和蝇虫,是以又从别处挑来许多泥土将血迹掩盖掉,这些事哪怕几千人一起干也花了整整一日。
清理战场的间隙,曲花间去了临时搭建的医棚,里面全是伤势过重的民兵,有些身上被戳了窟窿血流不止的,也有骨头断了等着大夫接骨的。
其中最惨烈的要数几个碰上那应姓将领的民兵,伤势重的当场就丧命了,侥幸活下来的几个,或是胳膊被砍断,或是一条刀疤延伸整个胸膛。
镇上本就只有两三家医馆,均只有一个大夫坐堂,每人手下一个或是两三个学徒,此时全被拉到医棚救治伤患,忙得不可开交。
大夫和学徒们负责救治伤重患者,杜文君则领着几个手脚麻利的汉子和妇人在帮忙,给一些伤势不重的清理伤口,撒上药粉之后粗略包扎一番。
好在战时物资准备得齐全,止血药粉和纱布这些东西也是常备的,这才没出现药材不够用的情况。
曲花间靠近一个胸膛上裹满纱布的伤患,那是一个三十来岁的汉子,蜡黄的肤色因为血气尽失透出几分苍白,虚弱的躺在临时地铺上,进气少出气多。
他试着将一碗温度适口的糖盐水给人灌进去,好补充些体力,可那人伤势过重,一直昏迷不醒,连无意识的吞咽动作都没了。
远处的老大夫看了一眼执着想要给人灌水的曲花间,沉默着叹了口气,那人他已经诊治过一遍了,伤势过重,失血太多,能不能活全看造化。
大夫虽是医者仁心,却也要紧着其他能活的人,是以算是对那人半放弃了,可曲花间却有些执拗,不想这么轻易的放弃一条人命。
曲花间并不认识这个人,可这张面孔却有几分熟悉,想必是曾在镇上打过照面,说不定他还曾凑上来同自己问过好。
这样一个活生生的人,却已经被大夫下了病危通知,生死由命,任谁看了,心头都好过不起来。
他学着穆酒从前教过自己的灌药手法,勉强让那人吞下些许糖盐水,没多会儿,那人似乎恢复了些意识,睁开眼睛。
“东家……”那人果然认识曲花间,虚弱着开口,声音几不可闻。
曲花间跪坐在地上,低下头附耳在他嘴边,才勉强听清那人的声音,“我是板栗村陈二……东家,我……家人……”
之前大夫诊断时他还存着几分意识,知道自己可能活不成了,心中却万分舍不下家人。
他的儿子去年才出生,还没满周岁,因是摔了一跤早产的,妻子和儿子身子都有些虚弱,为了给儿子养身子,他们夫妻俩平日里十分努力挣钱。
昨日妻子同村里其他几个妇人上山找山货,回来时却碰上进村的歹人,他沉不住气,点燃了烽火,却也激怒了那些人。
陈二是眼睁睁看着妻子丧命的,而今他也要随妻子而去了,唯一放不下的,就是父母,和被他们带着藏起来的儿子。
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