冯谁慢慢喘着气,微微仰头看着赵知与。
快一个月没见,赵知与眼下青黑比上次还要重,下巴上冒出了点胡茬,即便是这样,那张脸仍旧俊美得惊心动魄。
冯谁任由赵知与按着,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他。
“看着姘头跟他女朋友甜蜜,不好过吧?”好半天,赵知与才开口说。
冯谁看着赵知与两片嘴唇蠕动,叽里咕噜地也不知道在说什么,但就是好看得不行。
“啊。”他胡乱应了一声。
赵知与目光一下子变得凌厉,眉宇间怒气凝结:“难过得钱也不赚了,真是痴情啊。”
冯谁意识一点点归位,视线移开,又没忍住回来:“没有不赚钱。”
“那怎么不做讲解了?没心情吗?”
冯谁脑子一点点转动:“要讲解的是你?”
赵知与看了他半天,缓缓开口:“格格不入,必然而然、无可奈何、心知肚明的分离,突兀短暂的相聚……说得一套一套的,你什么时候学的油画?看得懂吗就侃侃而谈,还是你们这种人,天生脸皮就比常人厚?”
冯谁垂下目光:“我……自学过一点,以前有人跟我说,美好的东西会传递美好的感受,就算看不懂,心灵的震颤也会让人愉悦。”他抬眼看了一下赵知与,“每个人的理解不同,我说的只是我自己的看法。”
赵知与审视他片刻,慢慢松开手,但仍站在他身前,冯谁理了理衬衫领口,赵知与不让开,他就耐心靠着墙等他发泄完情绪。
他没想到还能见到赵知与。
只是这份幸运,就足以让他包容赵知与的所有言行。
“用我的画赚了不少钱吧?”赵知与冷笑一声,“你就是这样利用前男友的?”
前男友三个字灼得冯谁心里一烫,他看向赵知与,突然就觉得赵知与哪怕说着难听话,也让人喜欢得不行。
他的目光一寸寸掠过赵知与的眉锋,长睫,鼻尖,声音变得很轻:“我以后不乱说了,不讲解了。”
“是吗?让别的乱七八糟的人胡乱曲解我的画,你就开心了是吧?”
冯谁如果心理状态正常,就能很轻易分辨出来赵知与是在无理取闹,目的只是为了针对他而已,但无奈现在他脑子转不动,又为美色所惑,丧失了大半思考能力,只得苦恼地拧起眉:“没有,我没有那样想。”
有人敲门,木门砰砰砰地震动:“谁在里边反锁了?有人要上厕所啊!”
赵知与理也没理,冯谁看了眼:“我们出去说话……”
“谁要跟你说话!”赵知与打断他,恶狠狠地,“别太自以为是。”
冯谁有些难过了,药物也压制不住的难过:“是吗?可是能跟你说话,我还挺开心的,有一阵子没这么开心了。”
赵知与后退了一步,挑了挑眉,清澈的双眼里情绪复杂:“你就是这样勾引人的?李就也是被你这样的甜言蜜语攻陷的吗?”
甜言蜜语?冯谁疑惑,他说了什么?
“我没有想勾引你。”冯谁说。
“你最好没有。”赵知与冷哼,“又老又丑又穷,送上门我都不要。”
难过的疆域扩大了些,灵魂离体俯视自己的感觉又来了,冯谁看到自己在难过,因为赵知与的嘲讽而心脏绞痛,又因为这种抽离感,难过和痛苦也减轻不少。
“那我离开。”冯谁听到自己说,“看不到就好了。”
“你以为我很想看到你吗?这两个月倒了血霉才走哪碰哪。”
冯谁垂下头,侧着身子准备出去,刚迈出一步,又被赵知与猛地拉回去按在了墙上。
冯谁大概是第一次清晰地看见赵知与发怒,秋水一样的眼眸里漫上血丝,丰润的唇瓣紧紧抿成一条直线。
“自己什么样不知道吗?还肖想有女朋友的人,李就把你当什么了,你怎么这么自甘下贱!”
冯谁叹了口气:“其实我跟李就……”
“你不觉得自己恶心吗?”
冯谁的嘴巴张了张,慢慢吐出一口气。
视线有点模糊,赵知与嫌恶的表情却清晰无比。
冯谁越过赵知与,看向他身后的镜子,镜子里的男人一脸丧气,受了天大的委屈似地,确实又老又丑。
“恶心吗?”冯谁重复着这个词,直直盯着镜子的反光,“只是你觉得而已。曾经有个喜欢我的小傻子,不管我多老多丑多穷,他都不会觉得恶心。”
冯谁的视线移到赵知与脸上:“你跟他不一样,你不是他。”
有人哐哐砸门,大声吼道:“干嘛呢?公共卫生间反锁是要干嘛呢?还有没有公德心……”
砰!
赵知与一拳砸在了门板上。
门后声音陡然消失。
赵知与目光半寸没动,死死盯着冯谁,在一片安静中突然矮下身。
冯谁眼望虚空,抽离感越来越严重,医生说这个叫解离,并不是个好兆头。
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