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有的。”
“说了什么内容?”
“”廖雪鸣抿了抿唇,如实说:“说不要让我和陆检察官继续来往,因为他是卑鄙小人。”
刑警表情凝固了,打字的背景音也停了,其余人表情古怪地面面相觑。
陆炡眼睛微乜,声调明显降低:“你是怎么回答的?”
“我说,我了解陆检察官,他不是那样的人,他很好。”
陆炡从鼻腔里轻哼一声,侧头看向记录员,指节轻敲两下桌面:“愣着干什么,记下来。”
记录员:“”
视线又落回廖雪鸣,陆炡眉间微敛,“你有没有发现对方的异样?”
手上动作一顿,指腹触碰到指甲倒刺的霎那间,廖雪鸣忽然想起了什么,唇色褪了几分,说:“魏哥当时的手很红,有脱皮现象像是沾上福尔马林液过敏了,曾经有过相似的情况。”
此话让现场的人表情蓦地认真,仔细记录话里的要点。
廖雪鸣微微挪动身体,以来舒缓胸腔的憋闷感。
可陆炡接下来的话,更让他喘息困难:“你和嫌疑人的日常相处中,听他提起过被害吗?”
“我看到过他的个人信息表,是魏哥从精神病院做完义工回来后,放在办公桌上的。”廖雪鸣呼了口长气,继续说:“他当时跟我说,是照顾过的病人。”
气氛沉寂片刻,陆炡抛出了最后一个问题,“关于嫌疑人在永安殡葬太平间藏匿被害遗体之事,你是否知情?”
话虽轻,却像湿透的棉花压在胸口,廖雪鸣几乎喘不上气。
他启开唇,说不出话。脖子像经久失修的转轴,僵硬地转了转。
而检察官的话更加严厉,“请回答是,或者不是。”
廖雪鸣艰涩地发出声音,“不是。”
证人询问结束,他被警员带出办公室。
见廖雪鸣出来,陶静紧着过来问:“说什么了鸣儿,怎么脸色这么白,还流了这么多汗?”
他虚弱地摇了下头,“我去洗把脸。”
洗手间回荡着干呕声,廖雪鸣单手撑着冰冷的瓷砖台面,脊背持续耸动,然而什么都没能吐出,生理性眼泪不断从眼底翻涌。
他抬头看向沾着水渍的镜子,在这一刻,终于对魏执岩杀人分尸有了实感。
像是从做了整整一周的空虚的梦中惊醒,一脚踩穿云絮自高空坠下,摔得五脏六腑都破碎掉。
也是经过陆炡的步步询问,廖雪鸣才发觉原来一切都有迹可循。
魏执岩前段时间的行踪无定,从精神病院无法赶回让自己代为出庭,为储存分尸头颅被甲醛溶液烧灼的手,108号柜边缘出现的不明血迹等等,等等。
以及维纳斯被火化后,魏执岩对自己的斥责:“活人一个个都在离开,更何况死人!”
——残酷的现实支撑起幸福的梦。
从前不懂魏执岩告诉自己这句话的意图,此刻似乎终于理解了一点。
原来这就是现实吗?
廖雪鸣拧开水龙头,冰凉咸涩的自来水灌入口腔,激得牙缝渗出血丝。而从嗓子眼呕出的恶心感,却怎么也清洗不掉。
自远渐近传来两个男人的说话声,他听出是方才办公室内的警员。
其中一人问:“你说这回的案子会怎么判?万一网上说的都是真的呢,他妹妹也太可怜了”
“不管是不是真的,都很难办。”另一个人叹了口气,感慨道:“如果没分尸还好,还有转圜的余地可不仅把头割下来,还寄给家属。这属于‘情节特别恶劣’,已经突破了法定刑下限了,脱不了死刑——”
推门时见到有人在,警员停止了交谈。
自两人进厕所隔间,出来,到水池子洗手。廖雪鸣一动不动,始终垂着的头看不见表情。
警员互相使眼神“真是个怪人”,正往外走,看到进来的人连忙打招呼:“陆检。”
陆炡“嗯”了一声,侧开身体给他们让路,目光始终盯着洗手台前的单薄身影。
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