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说话啊,别装傻。”芙姝用手拍拍他的脸,寂静的室内响起两声清脆的拍打声。
许久都等不到他的回答,芙姝便分心望了望四周:
“好像只有一张被子跟枕头,我去拿……”
成婚以来头一次同床共枕,谁都没有准备好谁的到来。
芙姝袜子都未穿便下了床,打开衣柜时用力过猛,勾起的风吹开底下箱子内的片片纸张,尽数都被风卷携着吹散于空中。
芙姝又赶紧跑去关窗。
“真是醉得狠了,若是往常,不管做何事,一进屋你便要将门窗全落锁的。”她嘀嘀咕咕的声音落于他的耳畔,像雀跃的一簇火苗,透着些不明的暧昧。
她又弯身将那纸张一点点捡起,发现都是他自己抄的经,还有三两张画……等等,妙寂何时还会画画了?
她有些好奇,干脆坐在桌案上看了起来。
一刻钟后,芙姝仔仔细细,安安静静地看完了画。
她觉得自己应该在某一刻死了,早便死了。
早到什么时候呢,或许就在嫁给他的那日。
这十五年是如何过来的她不想再回忆,至少这一年来,她的存在被这个无情的和尚抹杀得彻彻底底。
她一动不动坐在蒲团上,仿若一尊石像。
“你骗我。”她将纸张平静地迭好,恶狠狠又十分平静地轻声说。
她觉得如今喜欢上一个人的芙姝实在是太心软,心软到连话都不敢说得太大声,像怕被第二个人听见似的。
妙寂坐起身,只依稀看见了起头那几张他抄写的废字帖:“那些本是要烧掉的。”
“是吗?你有没有觉得现在烧已经晚了?”
“此话何意?”
芙姝抽出其中一张,第二遍仔仔细细地观赏那个女子的眉目。
这一回,她应该是自己把自己挫骨扬灰,亲手削磨成齑粉了。
多美的一张脸,那对微弯的眼既柔顺又稳重,是这个世代的女人最好的优点,脸颊旁的鬓发全都整整齐齐地梳好,发髻钗环,唇含朱丹,微笑不语,样样都合规制。
芙姝睁着一双已经死了的眼看他:“你知道打了诳语的和尚会受到什么惩罚么?”
说罢,她自顾自地移开目光,轻轻将那张纸放在油灯之上,为自己体面地做了个焚化仪式。
直到一双手都快被火舌舔黑了,妙寂才来到她面前,拂袖挥熄灯火。
“你在做——”他一手握住芙姝烧伤的手,另一只手捏着那一张画的某个角,口中话语戛然而止。
他垂眸望着芙姝,发现她向他投来的目光竟是那样地素昧平生。
“本是要烧掉的。”他说。
芙姝垂下眸,发现被火烤焦的皮肉很快就长出来了,掌心有些发痒,很难受。
“你骗了我,我方才问你在看谁,可你却说,一直都是我。”
“可这是我吗?你今晚看的是谁的眼?摸的是谁的唇,拂的是谁的泪,你真的分得清吗?”
“我求你,莫骗我,亦莫要自欺欺人!”
室内一阵寂静,妙寂的目光逐渐变得悲凄。
他无法抵抗内心意志的沉沦,他的理性,他的内心意志全都无法抑制地偏向了这一世的她。
这一世的芙姝算不得是个世俗意义上的好人,她喜爱作弄人心,玩弄权术,她荒唐又淫乱,最爱挑战所有人的极限,甚至能毫无负担地在他面前亲手杀人。
可是她同样救了这乱世里很多很多的人,那样努力,努力到令所有人艳羡,赢得所有人的喜爱。
他曾经尝试去无念崖杀死自己这一抹意志,可是不行,万象之中,私欲难脱。
在一次次地触上她那或欣喜或悲切的目光时,他便承认自己根本杀不死心中爱她的意志。
杀不死,也抓不住。
所以他今晚索性任由自己放荡下去,不可救药地沉沦下去。
肉体凡胎的人喝了酒,是能发酒疯的。
“是,我骗了你。”他颤抖地阖上眼。
“所以,做错了事就要受到报应的。”芙姝抓住他的衣襟,手掌再度抚上他的侧脸。
“你受不受?”
未等他点头,她的手指便缠缠绵绵地勾着他的头发,另一只被烧伤的手恶意地在他身上逡巡,最终搭上他的衣带,利落地扯出一根捆住他的双手。
她扳过他的下巴,凶狠地咬他的喉结,再伸出嫣红的舌尖舔舐,为他带来尖细的快感。
“有没有人同尊者说过,尊者的眼睛很美。”她微微眯起眼,像上位者一般骑跨在他身上,居高临下地睨着他。
“尤其是,在情欲中挣扎的时候……”
她掀开他的僧袍,用生了薄痂的掌心恶意地锢住那根早已狰狞的肉刃,手指覆上茎身,五指收拢,粗糙又用力地撸动,像在报复,像在泄愤。
剧烈的快感窜上脊骨,他难耐地弓起腰,浑身发颤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