妙寂的意识逐渐混沌。
师尊自小教导他离心灭欲,普度世人,净空山是太华山的守门山,他似乎天生就背负了守护世人的职责,他守护这座山,已经守护了很多很多年。
他被清规戒律与肩上的责任禁锢在这具打造得完美无缺的空壳里,吞噬了波旬,除尽天下邪祟,最终却只换来被守护之人的背叛与利用,还有她义无反顾的离去……
前世今生,她都将自己所拥有最珍贵的爱意奉与他,他却没有坚定地选择她,上辈子没有,这辈子也没有。
仍然是因果报应,种下无数孽因,便得无数孽果。
妙寂躺在冰冷的草地上,周遭是纷繁的脚步声,焦急的喊叫声,风从指间处流泻而过,方才流的血液逐渐干涸,变得冰冷粘腻。
他阖上眸,想试着合拢手指,却根本无力做到。
看,就连这一点点所剩无几的爱意他也抓不住,无法回馈……
心中蕴着的悲切无处发泄,妙寂逐渐无法看清这个世间。
他渡尽世人,谁又来渡他……
……
……
芙姝坐在病床前,绞着被子,给昏迷不醒的陆玄简讲今日外面发生的事。
她望着那陌生又熟悉的脸,心下一阵难言。
如今想来才发现处处都是弊端。
她这几日做了一点调查,才发现陆玄简他娘死前患的只是头痛,受不了才自缢而死的,并无腰肌方面的问题。
这样不到弱冠的少年,官学课业繁重,假期甚少,可他既精通医理又能刺绣,哪来这么多时间学?
妙寂实在是一个不太擅长伪装的人,距离上次被她发现才没多久,今次也没点长进……
她伸手抚上他的眉眼,触感柔软又冰凉。
“到底有何事物,能让你如此执着?”她问。
……
……
天光逐渐大亮,一阵冷风吹过,芙姝浑身一颤,瞬间惊醒。
坏了,昨夜没关窗!
她才站起来,躺在榻上的人也醒了。
妙寂紧紧攥住她的衣角,如墨玉似的瞳孔中倒影着她的模样。
一时相顾无言。
芙姝眨眨眼,偏头避开,故作轻松道:“我不走,我去关窗。”
一时间思绪纷繁,她要继续陪他装下去吗?抑或是直接开口问?
他会说实话吗?
“你饿了吗?我煮了药膳,你要不要吃些?”
“嗯。”轻轻淡淡的一声。
他似乎不记得昨日昏过去前喊出她名字这回事了。
芙姝可从来没对陆玄简说过自己的真名。
她起身去后院的灶房里盛了一碗她亲自做的药膳,亲眼看着他吃完。
“好吃吗?”她问。
他看着她,眼睫闪动着,似乎欲言又止,最后只是点了点头,露出一个淡笑:“好吃。”
芙姝微愣,这是她从未见过的妙寂,无所负担,又如此直率,看上去很开心……
少女攥着袖角,终是下定了决心。
她的底线是伤害百姓,若他不触碰这个底线,她不介意暂时陪他装下去。
但愿这场幻梦能维持得久些。
“陆玄简,”芙姝撩起两缕碎发,抬眸轻声道:“你晚间若无事,可以来我铺里帮忙,我记你工钱。”
她看见妙寂先是不可置信地望着她,然后,喜悦之意自他的眼中一点点升起,最终变得明亮无比。
“谢谢。”
两人之间的隔阂在这简短的一言一语中逐渐消散。
……
经过几番雨水的洗刷,街道两旁的绿树逐渐萧瑟,暗黄的树叶飘了满地。
芙姝变得更忙了,她有时会去书院教书,有时会在郡守府处理政务,妙寂每日都会在路口等她一起回医馆。
她每隔七日回一次家,他也会陪她回家,即使不顺路也没关系,他便陪她走到分岔路口,然后再回自己家。
就是有时会被荀卿在距离她更近的路口截胡。
吴郡的秋雨萧瑟又冰冷,芙姝不让他等,他偏不听,偏要淋得半身湿,最后回到医馆,便会收获她好半日的唠叨。
很快,冬日第一场雪如期而至,芙姝归家的时间也变得史无前例地晚。
月照寒衣,树叶簌落,她迈着沉重的脚步走出郡守府,转角便见到了那抹轻淡的身影。
芙姝打了个哈欠,疲惫道:“太晚了,日后你不必再等我了。”
他没有回答,只是伸出手,准备像往常一样与她牵手而行,却被她敏感地闪躲开。
“没用饭呢,很冰。”
下一刻,他的手更坚定地握上来,与她紧紧相扣。
芙姝眼底露出一丝欣然,与他对视,瞧见那双清湛的眸里蕴着几许关切。
她又笑道:“我记得每月十五都有夜市,我们再去逛夜市吧,吃完东西再